新年前夕的摩托車之旅

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對我而言尚未正式啟動，但我仍然記得，在那年少輕狂的年歲裡，我也曾有過一次新年前夕的摩托車之旅呢。

記得當時是二技二(二年制技術學院的第二年，相當於一般大學的大四)的寒假，我懶洋洋地賴在台南跟少數幾個沒回中北部的同學瞎混，除了偶爾在書局碰頭或聚著下麵吃，其他時候到底都在忙些什麼說真的也不太記得起來...

那時認識的一個某同學A經常口沫橫飛兩眼發亮地提起自己跟好友相偕騎機車在北部山區四處遊玩或甚至雙騎返鄉的往事，幾條蜿蜒交錯的道路，幾百公里的路程顛簸，幾個或古樸或僻靜的鄉鎮聚落，幾座或秀麗或狀闊的丘陵山巒，都在他充滿笑意與信心的聲調裡閃閃發光了起來。我跟幾個朋友老是聽著，心裡鼓動著的血液，竟也像發動引擎似的灼熱起來...。

於是，那年寒假，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騎車回中部。
原本以為A會跟我們一道走，但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反倒是我跟小e──班上一個秀氣嬌小的可愛女孩──決定要在過中國年前啟程。說真的我一開始的確對小e，還有她的小白50機車沒什麼信心，但最後我們兩個沒經過多少思量，也沒仔細研究地圖，就這樣選了一天上午浩浩蕩蕩地從台南出發了。

忘了是我或小e開道了，只記得她的小白清靈地與我的大紫一同奔馳著(那大紫還是向同學借的90c.c."重型"機車)。我們倆沿著省道很快就抵達了高速公路，因為以前打工的關係所以從台南到新市的路我還挺有把握的；但一過了新市前面的道路就可說是相當陌生。

望著似曾相識的景緻與路標，我知道這些地方是自己以前跟父母來送過貨的地方，但我心裡仍是一邊嘀咕著『以前明明常來這一帶啊...為什麼還覺得非常陌生呢』而繼續往前走。

我發現雖然以前曾經坐在車裡經過那些地方，但在機車上奔馳時，這段路程對我而言卻好像全新的一樣！我發現待在車裡走過一段路的感覺，跟騎車非常不一樣。當你騎車的時候，你整個人都被週遭的景緻包圍覆蓋，而坐在車裡面的時候，四周的景色卻全都被玻璃隔開了。
我還記得那天我騎著車，除卻掉冒險般的滿心喜悅與興奮，全身的感官更因為這全新的體驗而活絡靈敏。

我看著陽光遍灑田野，聽著風與機車的運轉聲合鳴，沿途的景色與人物替小鎮與鄉村妝點出一種屬於生命的顏色，各式各樣的味道跟聲音真實而又自然地洋溢在空氣裡，這是南部的平原，我所深愛的寬廣天空與溫暖土地。

行至斗南一帶，我埋在安全帽跟口罩下的臉情不自禁地綻放開了，心裡的糾結牽掛在那瞬間也似乎不再重要──我還記得曾與家人在這段路的某定點上有過爭吵──但隨著機車行至這段路，『現今我正真實地活著』的喜悅，就這樣驅除了徘徊路旁的那個年少而傷心的我在那個時間點上曾有過的委屈與無望。

我知道從此以後這條路不再是我的私密傷心路，相反的，它可是我第一次親自騎機車遠行返鄉行經之路！

我跟小e只有途中加了一次油，中午在嘉義的麥當勞休息了一下吃了些東西，然後就平安而活力充足地繼續返鄉之旅。到家的時候大約下午3點，家人非常震驚，而我深感滿足。

這段路全程約200多公里(？)，我們花了比平常搭火車或客運多幾小時的時間，卻換來一生難得的回憶。

我不知道對小e而言這次的摩托車之旅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或影響？但這次的旅行卻成為我後來非常重要的經驗之一。

因為曾經體會過生命如此燦爛的時刻──那光華甚至驅盡了陰鬱的過往──所以即使在後來最深沉無奈的時刻裡，我仍能悲傷地微笑：我知道生命中總還是有著什麼非常簡單美好的東西等著我，只要我敢於踏出第一步。

某A，小e，謝謝你們帶給了我這樣的動機與勇氣，還有這樣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