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陰鬱的時刻裡,我默默坐著,試圖用漫畫或書籍來麻醉自己。
我大量閱讀,卻總在闔起書休息的時候,聽見某些淒厲的悲鳴慢慢響起...那是我在這些日子裡努力混著中藥、消炎藥、抗過敏藥、少許樂觀跟僅存的力氣拼命吞服下去的不平與悲傷,指控與怨懟。而我總是頗為焦慮地想要壓抑這些聲音,卻總是失敗。
在我的想像中,我看見這個意象:我如同驚悚小說、漫畫或電影中那些驚恐而歇斯底里的主角,被困在一所詭異陰森的屋子裡,每天拼命試著用油漆或披土掩蓋塗抹那些不斷自動重複浮現在牆壁走廊上的足跡血痕,但卻總是在第二天發現那些詭異的痕跡又出現了...我在那樣一間屋子裡面狂亂地遊走,卻總找不到一個乾淨無垢的角落,而我努力粉飾的太平總是瞬間又被那些隱匿在屋子陰影處的什麼吞噬抹去,而我隨著這現象益發絕望、恐懼,精神日益耗弱...
是那樣一種意象。
沒有辦法繼續壓抑下去了
沒有辦法一直欺騙自己了
沒有辦法努力說服自己了
沒有辦法叫自己哭完記得要微笑了
沒有辦法讓自己停止憎恨了
沒有辦法不指責自己了
沒有辦法叫自己閉嘴了
我明明知道那個揚著臉咄咄逼人的醜惡形狀是我多麼厭惡多麼不想面對也不想成為的樣貌,明明知道那到底像誰,但是我卻停不下來。
漢光武中平中,有物處於江水,其名曰「蜮」,一曰「短狐」,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則身體筋急,頭痛發熱,劇者至死。
若話語真能化為毒沙傷人,我必定早已絕於江中化身為蜮,而我口中所出之沙也將堆壘成丘,甚至荒漠一片...
而我想必會是那滾滾沙浪中一具神情最為淒苦的骨骸。
然而,這時的我接到了一封信。信是一位多年老友寫的,她信中寫到有日坐在初春的南方陽光下,迎著繽紛氤氫的花海,整個人突然覺得無比放鬆;而童稚時所慣聽的歌謠突然不再只是婉轉的女聲,而成為歌者溫柔真摯的安慰...
這封信委實如同一縷和風,伴隨著一抹花香鑽過那幢陰冷凶宅的門縫窗隙,飄進我蜷伏瑟縮的角落...
我默默地流淚了,輾轉反覆地閱讀那封信好幾次,短短的幾行文字,卻足以讓我暫時忘卻心底那片陰冷苦楚。老友並不知道我近日的苦況,但卻在漫天花海的下午寫了這封信給我。而這信慢慢旅行了幾天,終於到了我手裡,似乎就那時候起,我倒臥的陰影裡有那麼一小角變得白淨透亮,靜靜呈現出晴空萬里時林蔭之下才會有的光影流轉。
老友在信裡抄了一小闕歌詞:無須憂慮,時間終會讓眼前的苦難,都有可以一笑置之的時候。
是啊,慢慢來吧,終究有一天可以一笑置之的吧。
回覆刪除若話語真能化為毒沙傷人,我必早以絶於江中化身為蜮,而我口中所出之沙也將堆壘成丘,
甚至荒漠一片。而我想必是那滾滾沙浪中,一具神情最為淒苦的骨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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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是我的驚嘆。
文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