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老闆給的"作業"陰沉地坐在電腦前面試圖擠出一些文字,卻無法控制自己不游移到拍賣網站去搜尋一些除非瘋狂加班或被老闆海噱一頓後不會氣起來自暴自棄大筆買下的東西...而更難禁絕的是,那種『算了吧你無論怎麼做都做不好的她一定明天一早就會開始罵你』的絕望想法。
我甚至開始幻想自己從現在到八點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無法去工作,不,就算是發燒或頭痛欲裂也行,只要能夠逃避這可預見的苦難就好了...
我開始焦躁而不規律地抖動著雙腿,手腳掌早已冰冷的現在,本該是眾人安睡的時分,偏偏我卻要塞在這裡面對著老闆丟給我的申請書計劃案坐困愁城。真的是非常想離職了,卻還是走不掉...
個性太可悲了吧我,竟然還卑微地想著要把事情辦好交接完畢才能放手走人,也許如果我更有勇氣跟尊嚴點,我就該翻桌翻臉跟她把一切說清楚...然而我深知自己對老闆有某種莫名非理性的恐懼,而老闆或許也正是看準了我這點而吃定了我吧。真的是,很慘...
今天抽空坐在小椅子上咧著嘴傻呼呼地盯著電視亂轉遙控器的時候,意外地看到許久沒看的節目"搶救貧窮大作戰"正在廣告。主持人一臉嚴肅地拿著火柴棒點燃螢幕下方的引線(不可能的任務?),修業中止、淚、感動之類的文字,伴隨著達人們怒吼拍桌以及修業者們無奈惶恐後悔無助悲傷的表情匆促地流曳而過,我楞楞地看著,心中不免有點驚愕:『這個節目竟然還在?』自從這節目逐漸流於公式化之後,我便棄絕了它而奔向其他或許還能維持創意一陣子的節目──甚或後來根本不看電視了──但在這理應奮鬥的時刻與它相遇,畢竟還是突兀而感傷的一件事。
然而此時出現了一個非常之莞爾的畫面:鏡頭先是急忙帶過一堆敗落黯淡的店面與料理,也許還雜了些不成比例的收入與支出乃至於負債的金額吧,然後突然出現一個有著粗黑邊框、淒側顫抖著的灰色大字:「慘」。這一幕實在太突然了,我對著這大字神經質地再度開始格格笑了起來。
...或許是看到了我跟那些逐漸淪入公式中的修業者們相仿的悲哀吧?每一集的節目總是會介紹一個搖搖欲墬的淒慘店家,空氣中漫溢著濃濃的絕望跟無奈,而其中的父或母親,總是(據稱)心裡懷抱著『想讓孩子們怎樣怎樣...』或『想改變這樣的自己...』之類,非常漫畫化過後的小庶民的理由或願望而決定開始追隨所謂的達人進行美食名店的修業。達人有的在一開始就會說,這不是很簡單的喲,你有xx吧(通常是覺悟、決心、骨氣、根性之類),而修業者總是用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表情抿緊雙唇用力點頭,或急起不迭地爆出一連串的『嗨!(日文:是!)』,那力道之猛烈甚至連上下唇都擠壓成了個方形。然後修業者就會開始他/她悲慘...不,應該說是充滿挑戰的修業。
隨著節目集數的增加,觀眾漸漸地不會再因為修業者的根性或執著而感動,也不會因為他們的絕望或無奈而動容,甚至開業成功也成了必然的結局,最後寫與家人的書信也不再顯得那麼真情至性...於是製作單位很福至心靈異想天開地決定採擷一切所謂動人的元素重新打造出不朽的感人傳奇──他們忘了傳說這種玩意兒往往在重複被述說的過程中便已失去了原先的偉大奇幻不可思議嗎──然後你看著每一集裡那些不同的達人們憤怒地把材料丟掉、拍桌子怒罵、用力強調"心"的重要(陳腔濫調其之一);修業者也許惶恐地手足無措,或著害怕地搓著雙手不知所措,更可能叛逆地說『我不做了,我要放棄!』,不管他們怎麼反應,總是會被某人(家人、達人或製作單位的人)說教一頓之後流著淚說『我知道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接著,奇蹟便會發生,食物開始看得出原本應有的樣子,而達人也開始很難得地和顏悅色了起來...然後便是重新開張前的準備與宣傳,乃至於開店當天的盛況與近乎判決的當日結算──不要忘了一定要剛好距離理想中的金額超過一點或少一點點──接著回到攝影棚中感動拭淚的來賓與主持人一邊發表感言一邊等候著脫胎換骨的修業者端出剛學會的菜餚,邊吃還要邊發出連綿不絕的讚嘆與頌揚,最後家人登場淚眼汪汪地聆聽著修業者木訥地朗誦自己『一直想說但卻沒告訴你們的話』,主持人擺出和藹長者樣貌親切地勉勵這一家人一起好好努力云云...
當這一切淪為必然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修業者跟達人們的面貌都模糊了,而裡面用心調理過的精緻食物也通通攬在一起變成了一大團爛泥──我到底花費了這幾十分鐘吸收了什麼東西呢?......除了驚人的cliche以外什麼都沒有。體悟到這一點的同時,我也就不再看這節目了。
而這跟我工作的情況又有什麼相干呢?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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